【东台记忆】舌尖上的夏天,在东台相见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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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天来了,东台城近郊公路两旁繁茂的钉刺槐馥郁的花蕾香气迎面扑来,传递着夏天到来的信息,东台人习惯不食槐树花,但雪白的槐花蜜却是东台人的最爱。泡一碗炒米茶,放少许槐花蜜里面,香甜滋润。炒米制作工序复杂,上世纪七十年代罗家嘴油坊头炒货店,是最后一家加工炒米的店家,现在很难找到加工炒米的地方了。
里河泰东河,连接下河串场河,给那些好啖的东台人送来舌尖上夏天的滋味:范公堤西“甜河”的“河鲜”:雪白的银鱼,鲜嫩的鳜鱼,还有青鱼、白鱼、鲤鱼、鲫鱼、河虾,早先半个多世纪以前,偶尔会捕获到河豚、江刀、鲥鱼这样的“长江三鲜”,黄鳝、河鳗、河蚌、蚬子、螺蛳等遍及沿河沟港塘尾。
穿城而过的东台河,从何垛出发奔向川东港的何垛河、三仓河、一丈河、许家河,浩浩汤汤、汇聚入海,这些古往今来的运盐河,千百年来运走数也数不清的食盐,珍贵的(入海洄游的)鲚鱼、鲈鱼、鳙鱼(俗称"胖头鱼)令人垂涎,还有那些浮游在三仓河、潘堡河浅水处,让人们不屑一顾的“河麻虾”,虽然不登大雅之堂,却是东台人嗜好的调味品“虾油”的生产原料,佐餐的风味小菜。
盛夏到来,弶港登岸的“海鲜”遍地皆是:竹蛏、白条虾、对虾、文蛤、车螯、蛤蜊、四角蛤子、海蜇、罗皮、泥螺、蟛蜞蟹、梭子蟹,还有大小黄鱼、鳓鱼、黄鲳、马鲛、鳘鱼、梭子鱼等海鱼,舌尖上东台夏天的滋味太丰盛了!
清晨,当轻纱般的薄雾笼罩寺街北首淤泥河口的时候,潘广义豆腐店三口丈四甓浆锅里的豆浆早已煮熟了,等候前来喝豆浆的主顾们光临。砂缸中豆浆点过卤水凝固得像羊脂玉一般,被舀进了众多的豆腐箱,压榨成洁白有韧性的“大干”,送往彩衣大街各家茶馆酒店,做佐餐的“生姜干丝”。上世纪六十年代,张福盛茶馆新来的志愿军战士王班长,每天清早就来到寺街背后的“四房码头”,为茶馆的鱼汤面熬鱼汤做准备:从河下的运水船上将甜河里的“吃水”,灌进椭圆形的木板车水箱中,板车前杠上总少不了挂着刚刚洗干净的两大篮子小鲫鱼、鳝鱼骨头、文蛤。新坝大街的群众喜欢张福盛茶馆鱼汤面的滋味,“鱼汤大面”,红白分明招牌似的肴肉,里外透酥的鳝丝,这样子的“盖浇面”谁见了都爱吃,铺了荷叶的小笼上热气腾腾的肉包,散发着荷叶的香气,吸引多少食客贪婪的目光。天刚蒙蒙亮,张福盛茶馆大门还没开,吃鱼汤面的老人们,早就在此排队等候了,队伍中少不了旧时商会会长曹家富。
这时候车路口牛集场的草炉烧饼店砖砌方炉里炉火熊熊,杞柳藤笆斗里盛放着刚出炉的草炉烧饼:葱油的,青糖的,豆沙的,嘣脆喷香。古楼大街湧翠巷头熟食店三开间店面,可算是当年东台城里上数的供应早餐比较大的店家,油条、虾池、麻团、馒头、花卷、包子、插酥烧饼,齐整整地码放在店堂里的摊位上,满足去汽车站坐车的(六十年前汽车站设立在鼓楼旁,分司厅通判衙门旧址)以及周边店家门户购买早餐的需求。上世纪五十年代,刘金榷就是这家熟食店的负责人,每天上午他都在这里干活,担任居委会主任的他,下午又去为社区群众排忧解难。
夏天天气炎热,百货公司、各大商店里均有免费供应的茶水,但孩子们还是去人民银行、电影院门前小摊子上买一分钱一杯的“荷兰水”,那黄澄澄的、桔红色的“荷兰水”,盛在透明的玻璃杯中,盖上圆形玻璃,还是有诱惑力的,实际上就是用糖精、色素、薄荷、香精加白开水配成的。百货公司隔壁的大新糖果店柜台上,摆放着的“木瓜粉”“甜酒酿”不是谁人都会问津的,古楼大街妇女浴室制作“赤豆棒冰”,走进寻常百姓家,舌尖上东台的夏天多了一道清凉的滋味。茶食店推出夏令食品:绿豆糕、薄荷糕、酒酿饼、印糕、潮糕、夹沙糕、道糕,其中道糕松软糯绵,洁白素面,圆形堆花,五枚一叠码放在宽大的木盘中,上面覆盖干净的纱布,可算是夏日开胃的食品,道糕和酒酿饼是最受孩子们欢迎的。
东台城普通家庭舌尖上夏天的滋味并不那么丰富,第一天晚饭会多煮一点大米粥,预先盛起来留着第二天早晨炒了吃,但早上炒粥的方式与众不同,那是要将鲜嫩的韭菜用油盐炒熟了,再将粥和进去烧热,确实爽口。如若天气太热,过夜粥馊了,东台人爱惜粮食是出了名的,不会轻易地倒掉,而是放一些面粉或玉米面、元麦面进去,待发酵之后用铜勺舀少许,倒进加热放了食油的铁锅内,面液向下自然流动,形成旧时农村挖土的蒲锹形状,一个个饼团团围住,炕熟了用刀分别切开,这便是东台城老少咸宜的“蒲锹头子饼”。
东台米饼店的米饼可是一个独立突兀的存在,它实实在在能够代表舌尖上东台夏天的滋味。上世纪七八十年代,笔者不止一次亲目所睹,从海外归来的老人,刚一踏上东台城后的第一件事,就是要品尝家乡米饼的滋味。这种由粳稻米粉发酵,在普通铁锅中由红茅草当燃料炕熟的米饼,焦黄的底板、洁白的饼面上散发出诱人的香气。遗憾的是,满街尽有得卖的“米饼”,现在寥若晨星,很难见到踪影。舌尖上东台夏天早饭的小菜,大多数家庭喜欢蒸咸菜、马齿苋,至于茄子干、茄子皮用酱蒸了吃也比较普遍,很少涉及鸡鸭鱼肉蛋之类菜肴,间或凉拌时令瓜果,也会腌稍瓜、炝萝卜,既节约又健康。
立夏刚过,东台城大小“八鲜行”少不了一堆堆新鲜的蚕豆荚,东台人最爱吃新鲜的蚕豆了,当然安丰的“牛脚扁”最为抢手,“小蒜甜面酱烧蚕豆”可是一碗舌尖上夏天理想的滋味。炎夏酷暑,人们体能消耗很大,东台人十分在乎午饭的质量。海鲜、河鲜食材资源,纷呈的瓜果菜蔬,满足了舌尖上东台人夏天的滋味,大家小户都喜欢烧一锅“蛤蜊冬瓜汤”,既补充水分,又调整了胃口不好的状况。“韭菜蚕豆泥红烧梅头鲓”“冬瓜皮青椒炒茶干”可是下饭的小菜。淮扬菜系的“瓜薑肉”“青椒瓤”以及地方菜系的“炒三鲜”“酸菜炒长鱼”“虾仁炒青椒”“烧回酥”“回鱼干丝汤”,满足了东台城老饕好啖的欲望。“三年自然灾害”时期,为了响应政府“低标准,瓜菜代”的号召,东台城家庭主妇动脑筋,想办法,相继在家前屋后、庭院左右,种上南瓜、丝瓜、扁豆,从此“南瓜面”“南瓜饼”“南瓜糯米饭”摆上许多家庭的饭桌,新鲜的丝瓜汤、扁豆烧芋头也给燥热的夏天更换舌尖上的味道。贫寒家庭烧一锅冬瓜汤、炖一碗“海渣面糊”将就一下也是有的。碰上台风暴雨无法上街买菜,麻油、酱油、醋、虾籽,一袋时兴的余姚“干菜笋”,冲上一碗“神仙汤”,照样美美地把午饭吃了。
舌尖上东台夏天的滋味,更多地认同“清淡为妙”的养生理念。“韭菜黄豆米燠豆腐”“韭菜炒笋瓜丝”“萝卜烧芋头”,最要提及的是“红烧茄子”,不同于今天在饭店吃的“油焖茄子”,那可真是颠覆了传统记忆!东台生长的茄子外观为长圆形,绿色叶柄、多刺。“红烧茄子”是一款素菜,讲究烹饪,做功精细,青椒、蒜瓣、甜面酱少不了,还需要用生姜、香葱爆锅,多放食油也不行,凉拌蒸茄子、劅豆腐同样是舌尖上东台夏天的滋味不错的选择。
旧时东台城夏天的晚饭五花八门。每天傍晚,烧腊摊子陆续摆在台城大街巷口让人们挑选,那时候海边滩涂的野生动物数量众多,野味摆上餐桌毫不稀奇。陈彪烧腊摊子上的獐(河麂)肉、兔腿最出名,杨五摊子上的香肠、姚鑫摊子上的五香脚鱼(鳖)大受欢迎,“听雨巷头”金回子摊子上的清真“兰花卤汁干”“兰花瓣”,从来没得余货。鱼行里的罗皮在晚饭桌上得到追捧,当今人们喜欢的海蜇头,那个时候并不受欢迎。蟛蜞蟹腌制后走上了餐桌,“炝蚕豆”“拌稍瓜”“萝卜丝拌罗皮”,还有弶港的鲜泥螺,至于螺蛳、臭豆腐干以及蒋合兴、彭太和酱园的豆腐乳、什锦酱菜、醋蒜头更是司空见惯。在酷暑炎热天气下劳作了一天的劳动阶层也会喝酒解乏,张二房推出“枣红”“薄荷烧”供其饮用。节俭的东台城里人的晚饭,很少有肉松、金华火腿、熏鱼、烧鸡、盐水鸭之类肉食,穷困之家,买五分钱仿来巷头虾油店里的海渣,照样打发“夜饭”(东台方言:晚饭)。
消夏避暑,食瓜是顺理成章的。旧时很少有西瓜出产,主要瓜源来自邻县兴化垛田卢州村,也就是今天看(兴化垛田)油菜花的地方。东台只有“围里”的农户长西瓜,数量不多,而且是一些老土种,红瓤黑籽或者是黄瓤红籽。那时东台西瓜不如香瓜长得多,香瓜价钱便宜,不少人家都是整篮子的香瓜往家里面买,买西瓜的情况多数是为了款待客人。香瓜品种有“黄金瓜”“苹果瓜”(白色)“芝麻梨”(翠绿色有棱)“蜜罐”,还有硕大的“奶奶哼”(一种淡黄色、球形,瓜肉不十分甜,像香蕉很面的瓜),大的重达五六斤,还有枕头形状、翠绿色、有棱有花纹的水瓜,亦称“十棱瓜”。出产在西溪城西村的“天鹅蛋”香瓜是驰名苏北地区的名种,色泽金黄、皮薄肉香,消暑解渴、味美可口,瓜呈椭圆形,一头大、一头小,袖珍型品质,三四只瓜只有一斤重。夏季时令,气温上升,温湿蒸发,易生疾病。“裕德昌”为舌尖上东台夏天的滋味专门蒸馏了消暑避秽、清热解毒,滋阴降火的“金银花露”“地骨皮露”“青蒿露”,配置了祛风解表、化湿和中的“午时茶”,以及老幼咸宜的药膳食品“八珍糕”。
上世纪六十年代,新坝大街(原彩衣大街)先后开办了两家冷饮店,国营糕点厂在城西门市部腾出楼上办公室(窦楼巷头),办起了“冷饮店”,紧接着第二饮服公司在迎春饭店隔壁租赁房屋(原蒋合兴酱园旧址),办起了夏令饮食为主体的冷饮店,同一条街上一东一西两家冷饮店,各具特色。糕点厂的冷饮店占据楼上营业的空间优势,南北玻璃窗扇洞开,墙壁上有饰物壁灯,经营“赤豆刨冰”“冰镇橙汁”“冰牛奶”“冰激凌”“赤豆汤”“绿豆汤”“冰咖啡”“奶油蛋糕”等,浪漫新潮,符合青年追逐时尚的心理,晚六点以后一座难求,每天夜市到了十二点也很难打烊。迎春饭店隔壁的冷饮店十分接地气,店堂宽敞,几十张专门订制的小四仙桌、小椅子,适合家人带小孩就餐;同样赢得顾客的青睐。笔者记得最抢手的是“糯米板油凉团”“枣泥年糕”,来晚了买不到,还有“凉拌面”“酒酿圆子”“木瓜粉”“凉粉”“绿豆汤”“甜酒酿”,为了满足小顾客的需要,这家冷饮店后来也卖起“冰牛奶”,这是后话。除了这两家冷饮店,三元酒家、张福盛、红兰别墅三家国营饭店,每天下午也在饭店门口推出“糯米板油凉团”外卖,满足城里群众舌尖上夏日之需。
舌尖上东台夏天的滋味还体现在消夏避暑的茶饮文化上。东台城里除了数十家荒茶馆,百十家茶水炉子供应茶水之外,东台人居家饮茶的习惯历史悠久。康熙年间,“扬州八怪”之一的郑板桥,在东台教馆留下了“白菜青盐粯子饭,瓦壶天水菊花茶”名联,乾嘉以降,东台城最多时候有十余爿茶叶店,最为著名的有徽州茶商的“方谦泰”“洪泰和”等,本地人开的茶叶店有“江临泰”。东台人喜欢绿茶,碧螺春、西湖龙井、老竹大方、太平猴魁、珠兰以及信阳毛尖、君山银针等,但也不排斥茉莉花、玳玳花一类的花茶,很少有人饮普洱茶,基本上不饮红茶、青茶。消夏避暑,东台人泡茶,习惯把芦芽簪儿(芦苇地下根茎,白色、清热败火)、荷叶、霍香、佩兰、淡竹叶、杭菊放在一起冲泡,这种药茶,茶叶退到次要位置,并不要太好的茶叶。
旧时大户人家会用紫铜茶炊稻草烧天水,再用大瓷茶壶泡茶,以供全家人一整天饮用。教馆的师塾先生,不管天气怎样炎热,都要用小火炉木炭火架上紫铜茶壶烧水喝,平民百姓也讲究烧水器皿,瓦壶、陶壶烧茶同样喝得很开心。为了舌尖上夏天的茶饮滋味,东台人喜欢在院子中栽几株霍香、佩兰,淡竹叶,少数人家还会养一两缸荷花,为的是可随时采摘新鲜叶片泡茶。穷苦之家也有穷人的办法,抓一把大麦放在锅里炕焦了,用“大麦乌儿”泡茶照样祛暑清火,大麦糁子粥宽肠,不愧为舌尖上东台夏天滋味中的佼佼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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